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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口河沧桑

2012-10-18 11:06:44 作者:明远斋 来源: 浏览次数: 评论 0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    秋天的步履轻轻走来,秦口河两岸变换了色彩。

秦口河沧桑

         

 

风依旧在河面上悄悄吹拂,现在是由西向东。在我的意象中,风一直是有颜色的,春天的和风,盛夏的熏风,秋日的金凤,隆冬的朔风,一年四季在秦口河两岸轮流变换,也就给这条古老的河流以及河流两岸古老的土地更迭着四季的时装。如今秋色渐深,秦口河上的风也就不枉了金风的美誉,河两岸开始有了连片的秋黄。

靠岸的河水中茂茂地生着芦苇,挨挨挤挤亲亲密密地拥在一起,在秋风中款款摇摆,梢头的芦花便像极了河中的波浪。两岸芦花的波浪间,夹着一条宽宽的水道,因了水深,看不到那些水生的植被,那波浪便是真的水波了。

如今这些水波不再汹涌奔流,也不再载起万千樯橹,下洼镇边的一条拦水坝,已经把古老的秦口河一分为二,上游的淡水被留在了下洼,下游的海水则只能顶托到大坝之下。那河水与海水的交流,只能寄希望于夏日里洪汛到来时巨大的水闸高高提起的时候了。

河水留在了下洼,不再奔流入海,却有了另一番神圣的使命。它静静地流到了两岸古老的土地中,滋润着万顷沃野,滋润着棵棵树苗,于是下洼的土地上产出了人间仙果,一颗颗红玛瑙般清脆甘甜的冬枣。

我也走到生命的秋季了,但奔波的步履依旧未曾停歇。自从把匆匆的脚步印在了黄河三角洲这片沃土上,心里就有了一种深深的眷恋。三角洲上的每一条水道,都有说不完的故事,时刻萦绕在心头,激起无限遐想。

我站在秦口河边的时候,心中一直反复玩味着河的名字和河边这座古镇的名字。为什么叫秦口河?为什么叫下洼?我又想起了那座秦皇台,就在秦口河岸边。秦皇东巡,真的到过此地吗?秦皇台,秦口河,这些与千古一帝息息相关的名字,就把这方土地渲染上了神秘的色彩。如果秦始皇真的来过,我想也就没有必要因为没找到长生不老的仙丹而抱憾终生了。秦口河两边的土地上生长出的颗颗冬枣,不就是一粒粒仙丹么?

我还是执拗地认为,秦皇东巡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那几粒仙丹。黄土高原上三秦大地的黄土,到底随着滔滔的黄河水去向了何方?他顺河而下,终于看到了滔滔的黄水和蓝色的海水的交汇,看到了黄河把黄土带下来,在渤海岸边淤出一片崭新的土地。原来,帝王的疆土不仅仅可依靠武力夺取,还可以由一条母亲河塑造。

鲁北的土地,三角洲的土地,沾化的土地,下洼的土地,就是黄河携带着泥沙,一分一寸在漫长的岁月里沉积出来的。黄河下游河道游荡不定和频繁摆动,造就了沿海大量陆地淤填并滋生了众多河流和湖泊。黄河是一条巨龙,在一个地方时间久了,是要翻一下身的,记不清是这条巨龙第几次翻身的时候,秦口河诞生了。然后,当黄河离开了故道,秦口河从下洼身边经过,独流入海。1892年,黄河在惠民县白龙湾决口,洪水沿沟盘河下泄,冲刷下游,秦口河变得又宽又深,下洼就成了河面百舸争流,千帆竞发,陆路车水马龙,人流如注的水陆码头。

一直到了上个世纪中叶,下洼依旧是鲁北的货物集散地,甚至闻名全国。秦口河中,帆樯云集,商旅熙攘,好一派繁华胜景。从山东中部山区和鲁北各地产出的货物,从下洼装船,顺秦口河出海,就能北上京津,东去胶东了。而外边泊来的洋货,就是那些工业制品,也在这里上岸,然后走入广阔的腹地。那时候的下洼,无愧商贸中心。难怪人们常说,“先有下洼街,后有沾化城。”

我信步来到农历八月中旬的秦口河拦河闸上,在晨雾飘渺中静观大坝上下的河水,竟截然不同。

往上游看,秦口河平如镜面,把天光和云影揽进自己的怀中,因了晨雾的遮掩,云的影子,两岸芦苇的影子和枣树的影子一律影影绰绰,不甚清晰。当太阳红着脸从河东岸的冬枣林梢头爬起来的时候,阳光先照上了河边的芦花,于是刚才还灰白色的芦花,立刻就像一位绰约的少女见到了情郎一般,羞红了脸庞。蒲草和水蓼的叶缘也镶嵌上了金边,露珠挂在金边上,就好似金项链上拴了一颗晶莹的珍珠。

枣林中传来灰椋鸟的叫声,白头鹎也叫起来了,它们总是在太阳初升的时候活跃起来,选一颗红透了的冬枣,用尖尖的喙一口口啄食,分享着农人的丰收。芦丛中一只黄苇鳽,无声无息地穿行,来到水边,静静等待一段时间后,一伸脖子,就从芦草根部的水里捉到一只草虾。不远处一条银色的小鱼跃出水面,在空中翻了一个漂亮的筋斗,又扎进水里,在平静的河面上砸出一圈圈的涟漪。接着又是一条又一条的鱼儿开始在水面舞蹈。当涟漪越来越多的时候,两只夜鹭飞了过来,一个俯冲就毫不费力地从水里捉到了鱼儿,然后扇起翅膀飞到空中,就从我的眼前飞过了拦河闸上空,向河的下游飞去。这时,秦口河面上的晨风就吹起来了。

叼着鱼儿的夜鹭牵着我的目光,转向拦河闸下游。夜鹭继续向北飞,在不远处与几只苍鹭和一群白鹭汇合,在河边享受着自己的早餐。我的目光却透过鹭鸟的苍白向更远的河面望去,我看到了晨光中插着五星红旗的渔船。有的早就泊在河边,渔民正从船上卸下昨夜里在渤海湾捕捞到的毛虾。有的船正从远处驶来,舷边上飞舞着几只洁白的鸥鸟。汽笛声传过来的时候,我感到脚下的拦河闸微微颤动,另一种哗哗的声音响起来。收回目光,才发现拦河闸下涌起了青绿色的海水。

在这个农历八月中旬的清晨里,秦口河的河水和渤海湾的海水又一次在下洼短兵相接了。河道里有了轮船的汽笛声,河岸上有了鱼贩们讨价还价的喊声和汽车发动的声音,而不远处下洼镇的街道上,更是人声鼎沸,早起的枣农和从五湖四海赶来的水果商,在秋日的晨光里,在下洼的街道上,在秦口河边上,又绘出了一幅新版的清明上河图。

四海商贾重聚下洼,车如流水马如龙,却与当年有了不同。

现在把全世界目光引到沾化下洼的,是享誉盛名的稀世珍果——沾化冬枣。当金秋十月累累的枣儿红着脸挂满枝头的时候,把下洼的天空也照亮了。秦口河上空霞光万道瑞霭千条,便把那些懂得珍宝的商人们尽数吸引到了这厢。

冬枣红了,红得像颗颗红玛瑙,冬枣甜了,甜得赛冰糖蜂蜜。我从西平村枣园里摘下一颗放进嘴里,品尝着甘饴般的香甜。我一只手捂着嘴,生怕哈喇子流出来,另一只手竖起了拇指,代表因含了枣儿而无法马上说出来的赞美。枣园主人立刻被我的样子逗乐了,枣红色的脸上裂开了笑纹,笑容竟然和冬枣一样的甜。

美丽的女导游娓娓讲述着秦口河和冬枣树的美丽传说,脸上写满了自豪和快乐。她穿着印了冬枣图案的衣衫,脸上洋溢着青春的色彩,光彩照人。秦口河真是一条有灵性的河流,滋养着两岸的土地,甜美的冬枣,同样滋养着两岸的女子。冬枣林里忙着采摘的女子,不论是姑娘还是少妇,都婀娜多姿,美如天仙。问起姑娘为何如此美丽,她一笑嫣然,“多吃冬枣吧,这是仙果,越吃越好看,还能健康长寿。”

关于冬枣的传说听过许多,渐渐地就信以为真了。故事是否能够考证,并不重要,因为我真的没有品尝过比冬枣更美味的水果,人说冬枣是“中华果王”,所言不虚。当我把一颗冬枣在口中细细品尝的时候,似乎那一切的传说都得到了印证。

有人说冬枣是王母娘娘从阆苑里摘下来两颗,送给东海龙王的。东海龙王返回水晶宫的时候,遗落了一颗,就落在秦口河岸,龙王遍寻不得,来年却发出了一棵冬枣树,在这里深深扎根,茁壮成长。后来龙王想把枣树挪到东海龙宫,却死活也搬不动。龙王大怒,用雷电把冬枣树劈倒,却没想到在树下的土地上生出了无数棵,蔚然成林。

我在下洼看到了那棵最古老的冬枣树,树干粗壮,树枝虬劲,在晴光中沐浴着朝阳的光辉,高高耸立在那里,远眺着沾化县绵延不绝的冬枣林。人们说这棵树是冬枣鼻祖,见证了600多年的历史沧桑。我所看到的却是它历经烽火和劫难后重新焕发出的勃勃生机,在秦口河水的滋润下,这株老树挂满累累果实,和吃过它结出的冬枣的人们一起,返老还童了。

秦口河故事还有很多,有的充满神秘,有的充满温馨,也有的是另一种传奇。

当生态园大喇叭响起来的时候,我听到了京剧《打渔杀家》中老英雄肖恩的唱段:

“昨夜晚吃酒醉和衣而卧 , 
稼场鸡惊醒了梦里南柯  
二贤弟在河下相劝于我,  
他教我把打鱼的事一旦丢却  
我本当不打鱼关门闲坐 , 
怎奈我家贫穷无计奈何 ……” 

《打渔杀家》是我最喜欢的京剧剧目之一,不仅仅因为老英雄肖恩父女的壮举,也不仅仅因为剧中唱腔的优美动听,还因为故事的发源地也在秦口河边。对后边这个原因,是有争议的,有人就说故事发生在太湖,可有人又说萧桂英的第一句唱词:“白浪滔滔海水发”,肯定与远在内陆的太湖无关。我曾用秦口河岸有几个丁姓的村庄不允许唱《打渔杀家》为例,跟朋友验证故事应该发生在秦口河边,秦口河就是老英雄肖恩父女打渔的场所,朋友一笑,说故事发生在河西岸的无棣。梁山老英雄阮小七易名萧恩获得一颗宝珠,顶在头上入水,可以避水开路。后来成为萧恩的女儿萧桂英与花荣之子花逢春订亲的信物。萧恩与众兄弟分手后,带女儿在河里打鱼为生。故事的情节早已耳熟能详了,杀死恶霸也反映了劳动人民不畏强暴,敢于反抗压迫和剥削的精神,这种精神在秦口河两岸代代相传,直到如今。就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,秦口河两岸就是渤海革命老区的中心地带,发生过中国抗日军民奋起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。这些故事被秦口河水和那棵古老的冬枣树一一见证。

美丽的女导游向我讲述《打渔杀家》的故事时,特别提到沾化县的地方剧种,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的渔鼓戏里,也有《打渔杀家》这一折。我点点头,向她提出了我的想法。我建议把《打渔杀家》剧情和前边另一个传说一起演绎一下,龙王爷从天宫带回的两颗冬枣,不是丢掉一颗,而是两颗俱失。一颗丢在岸边生出了神树,另一颗丢进了河中,化成了老英雄肖恩得到的那颗宝珠。

一行人都笑了,说您的故事太好了,就是龙王爷惨了一些,两手空空,一无所获。我也一笑,说你们知道吗?秦口河里还真的有过龙,而且比丢了仙果的龙王爷还要更惨。大家不解,等着我解释,我说故事发生在1946年,地点就在沾化下洼。

1946年中秋节以前的一个夜晚,天空是黑暗的,河岸也是黑暗的,本来应该挂在中天的明月,被厚厚的云层遮了个严严实实,只有秦口河岸边的几点渔火,在风雨中摇摇摆摆,昏昏欲灭。连续几天未停的雨水,把秦口河两岸的土地和下洼的街道变成了一片汪洋。月亮尽管被云层遮住,但这时节它的引力形成的天文潮汐,从渤海湾一路南下,与遍地的野水汇在了一起,真的是水泄不通了。夜色深沉,千家万户入梦乡,偶尔几声犬吠,使秦口河两岸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氛围之中。

午夜过后,犬吠声突然密集起来,响成了一片。在下洼码头附近站岗的哨兵听到秦口河中涌起的浪涛声由北向南、由远而近越来越大,岸边的土地似乎在剧烈颤抖,“扑通、扑通”的击水声震撼着耳鼓。因为天黑,看不清河里的情形,也就只好让部队的战士向河中开火射击,本以为是敌特趁黑夜偷袭或者巨鱼怪兽作祟,直到天渐渐明了,才看出来是一群鲸鱼闯入了秦口河,被前面的桥挡住了前进的水路,数十条大大小小的鲸鱼挤在一起,那些受了伤的和受到惊吓的互相碰撞,乱窜乱蹦,其场面让人心惊胆颤。秦口河上的船工和渔夫顿时慌乱起来,一边高喊过龙兵了啊,一边纷纷跪倒在河岸上,焚香磕头,口中念念有词,祈求龙王恕罪,保佑自己的平安。

这时沾化已经解放了,县大队战士和区中队、村联防队的民兵一起,将击毙,击伤的鲸鱼用拉车的皮绳拴住尾巴,套上牲口拖上岸,能运走的运走,抬不动的就地分解拿走。据了解,这次扑获鲸鱼共二十多条,大的有五六米长,三四千斤重。

当一位老渔民向我讲述这段历史的时候,我搞不清楚这么多的鲸鱼为什么会到秦口河里来。老人早就不再出海了,但对龙王依旧虔诚,坚信那群鲸鱼就是龙王爷派来的龙兵。我问龙兵到秦口河里来做什么呢?老人摇摇头,说不清楚,也许秦口河里有宝贝吧。

我想到了落到河中的另一棵冬枣,也许真的化成了一颗宝珠,被老英雄肖恩得走了。龙王想挖走岸上的冬枣树,未能得逞,又想派龙兵到河里来寻找另一颗,依旧未能得逞,却损兵折将。

一切强梁终将灰飞烟灭,与肖恩对垒的土豪恶霸也好,腾云驾雾兴风作浪的龙王也罢,都不能在下洼这片秦口河边的土地上得逞。秦口河依旧在不息奔流,岸边的冬枣树上颗颗玛瑙般的果实,依旧甘甜。

生态枣园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,双手抱拳,对着我连声赞美今日生活的幸福,话是从内心发出的,朴实而真诚。老汉眉飞色舞,丰收的喜悦溢于言表。说起秦口河,说起下洼镇的今天,说起自己的冬枣园,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,滔滔不绝。二十多年种植冬枣的历程,在我听来像极了一首荡气回肠的史诗。在老汉身上,我看到了下洼人勤劳善良、热情好客的秉性,也看到了下洼人坚韧不拔、勇往直前的追求。我也知道,一个清朗的世界,才是这些枣农安居乐业的坚实依靠。

黄昏我要回程的时候,斜阳正浓。秋风里的秦口河,云水悠悠,河中几只小船,轻轻荡漾,唱着渔歌的汉子摇起双桨,激起的波纹就像一串串的火花,在河面上燃烧。芦花也泛着金红色,使这条神奇的河流一片火红,像极了下洼人如今的生活。

公路上车流熙熙攘攘,市场里处处人声鼎沸,枣农一天采摘下来的冬枣,装满了从五湖四海云集于此的车辆,流向了四面八方。

我回头望去,彩云下边的冬枣林,泛着珠光,带着红晕,轻轻摇曳,好似摆着手,依依不舍为我送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2年10月16日星期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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